一桌子菜这才刚上没多久，叶秋就已经开始给自己添菜。
莴笋，绿豆芽炒韭菜，油焖春笋，西湖醋鱼，龙井虾仁……
叶修也就这么撑着下巴看他用优雅完美的餐桌礼仪夹家常菜。
老实说，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次数比叶秋和任何人一起都多，比叶修和任何人一起都少。
上一次一起吃饭是叶修第十赛季退役，他们吃的和现在这桌一样。可在叶秋帮家政工端菜的时候就见着本该在铺床单的叶修在和老爸吵架。 叶秋以为是家人劝哥哥找工作，没想到叶修这么一找就找到了国外去。
那次饭严格意义上来说基本就是叶秋一个人在吃，其他人在聊叶修与叶修的荣耀。
就像这么多年来开车上班的路上会看见一叶之秋的巨大横幅，就像这么多年来总有员工窃窃私语讨论他的名字和那人太过巧合，就像那么多年来他不小心却也故意留意的一切。
这次就不一样了。
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吃饭。
没有荣耀，没有游戏，没有联盟，没有冠军，没有除了叶修以外的叶修。
“你呢。”叶秋眼神扫过自己满满的饭碗和叶修一片白的米饭。 他以前劝叶修回家的时候说辞总得掺上“你就在电脑前一直吃方便面吧！”叶修也总回答：“康师傅有八十四种口味。”
叶秋当时真的好想任性一下搞垮康师傅。
“哥不饿啊，”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专心致志地盯着白色桌布上的小黑点，右手还跟着画起了圈，“爸养的那只鸟又是你取的名字吧，有文化还一直这个水平行不行啊我的亲弟弟。”
就像小点的名字，真的就是叶秋觉得它身上斑点很多。 而且那会儿小点比他和叶修还小。
“好歹我不会打错字…”叶秋刚想说叶修那“一叶之秋”在以前还带坏过一票小朋友写成语就突然想起这是那个苏小姐起的，一时语塞。不过他很快就找回了话题，“你怎么还不吃。”
“都说了不饿啊。”叶修靠着椅背懒洋洋地看着这一桌变来变去还是这几样的菜，目光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最中间的位置走。
——那不是往常的汤，按照规矩要在吃饭前喝。而是一把枪，不管他们吃不吃得完这场饭都要有人挨。
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叶秋也在同一时候看向了那只枪。
他算官二代，但不是二世祖。走私什么的也没胆子去做，而且叶家那爱国争荣的教育大纲还摆在这那么多年全都给他一人灌输完了。
所以他现在复杂尴尬的是他撞上了叶修的目光。 不过当然，叶修知道他尴尬。
说起来像是绕口令一样，但实际上真的是的。
叶修看他脸色不变地开始吃饭突然举起了筷子把他碗里的莴笋和绿豆芽炒韭菜给扒拉出来放进了自己碗里。
“要菜自己夹啊混账哥哥！”叶秋终于憋不住了，想和对面这人安安静静度过最后五分钟简直是比让叶修回家还困难。但尽管这样他也没有去夹回菜，更没有从餐桌上再添。
他只是对叶修表示了被抢菜的愤怒继而埋下头开始吃饭，一直没有再看叶修。
他吃菜一向会按照不喜欢到喜欢的顺序，一方面显得自己不挑食，另一方面看起来很优雅得体。而且他夹的第一道菜往往都不会第一个吃，反而等碗快要空了才会像喝药一样赶紧吃了。
这些叶修都知道。 他也开始吃饭。
“都最后五分钟了竟然在吃饭，相当冷静啊。”略不可思议，要知道曾经他可以为了几秒钟爆出的装备省下两天的粮。
叶秋终于抬了头，他的碗都要见底了。
“谁让你不愿和我回家，那我就和你离开。” 他说。
那是十五岁的叶秋，二十五岁的叶秋以及未来三十五岁的叶秋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神说，给你一把枪，杀掉另一人，否则，五分钟后世界将迎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