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太宰治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

孤儿，多的是。
有力量的孤儿…或许这世界上不是很多，但倒也没有多么稀奇。
所以对他而言，那个脏兮兮的少年真的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芥川居然被问倒了，他踩在那块木桩上的脚轻轻踏了几下，忖度的目光投向一边满身绷带的人。小孩子的挑拨离间实在是幼稚，但刚刚自己正是因此有了可趁之机，省了不少力气。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脱口。

“我有想要追寻的东西。”

少年难得露出了讶异的神色。面前这个青年虽说冷冰冰的，但力量绝对足够强大，很难想象他有什么东西是追寻不到的……嗯，或许，力量反过来也就是他追寻不到的原因。

太宰被浸湿的头发滴答落着血珠，明明满目狼藉的人是他，却还能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

“是…生存的意义吗？”

 

谁知道。

芥川总会这样想。

他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理由十分简单，就是为了活下去。再思索为什么活下去，就好像显得有些贪婪了。

“老师…？”太宰在他的眼前招了招手。

芥川眼里的太宰一个本体三个虚影，每一个都在晃来晃去。说起来已经疯狂冒个头有段日子的太宰早就比他要高了，这还真是让人难堪…

此次任务再简单不过，也就是在酒会上打听些事情而已。可当他面对任务对象的时候，脱口的就是逼问，要是不说便直接杀了。

太宰比谁都清楚他，所以在开始前就匆匆把他拦下，换做自己前去执行。

……真是丢脸。还不如自己的学生懂得这些事情。

太宰的格斗技巧在不断上升，人间失格的能力使用起来的成功率也在上升，甚至是个头都在拼命上升。反观自己，这么两年里会的还是只有杀戮。

“啊啊，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老师你居然…”太宰看着晕晕乎乎的芥川，无奈地笑了笑。

虽说是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一杯倒…恐怕黑手党、还是精英黑手党里也就仅此一人了。

中头彩了呢。

太宰的体格比芥川强健不少，前者背着后者回去实在是小菜一碟。最幸运的是芥川的酒品也还算好，睡着之后只是单纯睡着，没有没完没了的酒话或者是大吐一场。只是微微打鼾的气息撩动太宰颈间的头发，有些痒痒的。

太宰的双臂向上拢了拢，好让芥川能够更牢地环住自己的脖子。

“说到底可是我答应成为你的徒弟，所以也得是我向你提出请求吧老师——”

芥川吧唧吧唧嘴，睡得很是舒服。

“…不过我想追寻的东西，在这里找不到。你想要的答案，我也给不了。”

该，怎么办呢？

 

消失了。

太宰消失了。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熟悉还是说太不明白，芥川甚至足足想了有几分钟，才意识过来，是太宰治这个人，消失了啊……

这么些年过去，他能教太宰的东西早就捉襟见肘，反而是很多时候都需要太宰帮助他，那一声“老师”，他的确不是很能担得起。

可是，为什么对方走了之后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

是因为没有从那人身上得到答案，还是因为习惯难改，抑或是二者皆有？

芥川麻木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虽然外面的世界晴方正好，但由于没有开灯，堆满了乱七八糟杂物的屋子里几乎不透一丝光芒。耳边钟摆答答的摆动声比心跳声要明显多了，像是涨潮的海水，能够吞没所有呼之欲出的尖叫和痛哭。

——黑暗潮湿的泥泞，灵敏的犬都不能挣扎出一句呜咽。

时间是一条无尽的河流，在倒影中他窥见过去的自己肆意杀戮，他看到现在的自己面目狰狞，他望到未来的自己身旁空无一人。

 

强烈的光芒骤然间自前方漏出，长时间待在黑暗区域的芥川一时什么也看不清楚，连眼睑都是刺痛的余味。

先下手为强。

他体内所有好战或者经历过多战役而习惯了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这句话。

哪管为什么，哪管是谁。罗生门就是他的刺，在危险的时候比什么都立得要快，不穿透敌人留下淋漓的痕迹绝不罢休。

“唔噗——呼哈，怎么都是灰…欸欸欸！”光芒中一个很是熟悉的轮廓打断了他习以为常的反应，“呀嘞呀嘞，对待自己过去的学生居然这么残忍啊，芥川君。”

……过去的，学生吗。

芥川心头有什么抽动了一下，他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我来拿一样东西。”太宰似乎比过去要放松了很多，步子不是警惕而是更加随意的轻，芥川都没有听到脚步声，可太宰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尴尬和不知所措的绝望。

“请便。”芥川听见自己的声音。

沉默。长久的沉默。

长到芥川开始分神思考太宰究竟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太宰这个人，心思玲珑也深思熟虑，表面上少许的轻浮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他能忘了什么？

“既然这样说就好办啦——”

太宰一把将芥川扛在肩膀上。

“啊…等、等一下？”不是要拿东西吗，为什么要……？

“我呢，要追寻的东西是屋子外面的芥川君。”太宰见芥川十分不安，用手呼噜呼噜了他鬓角的发，和因为惊慌冒出冷汗的光洁额头。“所以——”

所、所以？

太宰拍拍芥川的后背，仿佛这一切都没有什么似的，随口回道。

“所以我们私奔吧！”

“？！”芥川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太宰接下来快速的动作给弄了个头昏眼花。因为被倒扛着，他甚至都看不到太宰的表情，连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恶作剧都无从判断。

但，耳边除了太宰爽朗得有些神经兮兮的笑声以外，还有很多很多声音，嘈杂又舒心。

明明连血液的热度都比不了，却温暖得不像话。

太宰治这个人啊。

芥川被放空的脑子里忽然滚过很久以前看过的四个字，此时也许不够恰当，却也能差不多表述到生存的意义——这个问题的答案。

 

——无非爱恨。

一个假设身份逆转的脑洞，如果换过来的话芥芥应该没有那么偏激，但会冷漠很多…他想要去证明看自己在进步的人没有了，而哒宰就变成了陪伴过久，居然也要离去的人。

反观哒宰，因为太过了解芥芥，而芥芥又没有那么血淋淋地向他展示自己的进步，在认知上不太会把芥芥划为自己黑暗记忆中的一部分，说不定也会拉他一把。

…………那就好了（你就知道心疼芥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