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的眼皮并没有疤痕，看来是一记刀剑类的东西直刺的。

银时半蹲着给高杉缠上绷带，一圈又一圈，把高杉裹得活像个木乃伊。

高杉起先一声不吭，坐着任银时这仿佛绷带不要钱地裹，到后来连右眼都被裹起来了才抓起银时的手腕。

银时被抓着的手一顿，很快缩了回去。他提起医药箱熟稔地放回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

这些年高杉在银时的好生喂养下，身体健康了不少，感冒都不怎么得，只是偶尔出比较凶残的任务回来负伤得照顾一下。起先高杉只是自己随便涂涂药酒，任凭它自动好了去。这种情况直到银时某天洗衣服的时候刚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整桶都红了色儿才为止。

高杉还记得那天是比试的日子，楼顶上除了他们还挂着一周才大清洗一次的衣服。

晾衣线抖来抖去，架子夹着的衣服袍袖风满。

银时的攻势很有技巧，不像之前的蛮干，打蛇打七寸地全部打到高杉受伤的位置附近，让高杉自己躲避的时候都有些惊异。

“衣服上沾着血，觉得还能穿所以直接丢进洗衣机里，你是女人吗？你是来了[哔——]吗？回答我啊？”

彼时银时的个头儿还比较小，但是手劲就是天生的大，抓着洞爷湖的那只手上青筋都很明显地暴动着，也不知道生得什么闷气。

高杉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银时把刀一扔，自己下了楼顶。

现在也是一样。

高杉还是什么都不说，还是不咸不淡地看着银时。

啊啊，又是这样。

银时走过长廊，旁边的玻璃镜上映着高杉那副无所谓的表情。

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虽然……本来就没有告诉的义务。

银时偶尔也会想，自己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老实说，他没有什么像那个黑长直同学那么精忠报国的思想，更没有大猩猩似的风纪委员追到漂亮母猩猩的梦想。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了下来，生存全靠本能。高杉的出现也许改变了他许多东西，生活的技能，想看JUMP可以自己去买而不是翻回收站，举起刀后应该怎么做……可是，高杉完全没有教给他，为什么而活。

——这个问题，高杉自己看起来答案都很玄乎。

银时随便炒了炒菜，一个走神盐不小心倒多了。

不过算了，齁死这祖宗咱们一块儿上路吧……不行，高杉那家伙不是心心念念着死去见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吗，阿银我可不好意思跟着一道去啊，那还真是够打扰的。

银时面目表情地边想边翻着勺子，三两下把菜倒进盘子里，解开围裙向后一扔就端菜过去了。

高杉夹起筷子开始拣菜，两个人面对面就这么默无声息地吃着晚饭。连银时特别喜欢的记者小姐的节目也没看，整个空间里就剩下两人的呼吸与咀嚼，以及钟摆的滴答声。

银时垂眸盯着这次显然不走心才做出的黑暗料理，干巴巴地把米饭往嘴里送。对面的高杉这次倒是不怎么挑，筷起筷落就夹了菜直接吃，好像之前还会嫌弃银时一连两天做同一个菜色的人不是他似的。

明明就坐在对面，两个人却像隔了个次元，中间横着亿万星河。

“——我有事。”

两人的视线在抬起的一瞬，一同对上。

银时一顿，低回头去。

高杉撤腿向后靠了靠，刚换上的浴衣有些宽大，肩带部分因为动作滑到了肩头。

银时死盯着桌子，呼吸保持着刚才的平稳，心里却跑过数万头大象，闷重地踏着，吵闹地鸣着。

高杉会说什么？

是刚才坂本电话里说的天道众的事情，还是他的眼睛究竟被谁伤了，又或者……他究竟在追逐着什么？

或许……是告诉自己一会儿就要去送死啦因为死了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唷。

嘁。

银时咂嘴。

居然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奔波这么多年。

可真是闲的慌，可真是无聊，可真是……

可真是让人不爽。

“你是不是要开家长会了？”高杉仰头点燃了烟管，银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沾的烟，反正某天高杉突然在他面前抽烟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职业烟民的熟练度了。

银时闻言眉头一跳。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要开家长会了——”高杉拖着音把话又复述了一遍，“期末考试，快到了吧。”

银时抬头看他。

高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总是对各种学校活动了如指掌，期中期末家长会，春游秋游水球赛，时间一直抓得特别准。

“啊…嗯。”银时含糊应了下来。

高杉这时候突然提这事还真是奇怪……就好像国家领导人在讨论要不要侵略他国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今天是不是xx度呀一样。

某在银时心中的高杉姓领导人点点头。

然后伸出手抓起桌上的一小碟越乃雪，脆弱松软的糕点受到挤压变形在高杉的五指之间，白色粉末洋洋洒洒落到桌上，倒是和窗外一个景观。

“我会去的。”

银时听见高杉这么说。